苏小旗·颠倒众生工作室
人间孟婆(二)
人间孟婆(一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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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
如今出现在姜荴面前的,正是上古之神烛九阴。
因为商纣王的亵渎,因为女娲之怒,导致国非国,家非家,无数百姓丧生于战乱之中,生者则苟且度日。此日周武王姬发攻入朝歌城,尽管是天下人心之所向,众生却依然难逃灾乱祸端。
规模巨大的王宫被焚之时,高温火气急遽向地底流窜,炙热将烛九阴从长眠中刺醒,结果未曾料到,它一个本能的抬头,反而造就了更大的祸事。
整片王宫,瞬间坍塌,压死无数宫人。
待烛九阴反应过来,立刻又将双目半闭,天色骤暗。殊不知,这边因它睁眼而突至的白昼,在周武王宣王之处,被当作改朝换代的吉兆,此景令天下之人大惊,认为此乃天意,纣王已除,周武王甫一称王,便天色大亮,变腐草为莹,众人皆长跪于周武王面前,稽首不起。
而真正的原因,只有烛九阴与姜荴知道。
姜荴从废墟瓦砾中起身,走到烛九阴面前,以手轻抚它的脸庞,想起女娲曾经的话:上神烛龙再现之日,定是人间再起祸乱之时。
姜荴知道人间苦,却不知已苦到这般田地。百姓忍受天灾人祸,生命难以为继;忠良被残杀,祸乱之人却于酒色中沉迷;贾夫人与黄妃双双殒命摘星楼;更有无辜众人于大火地震中丧生。
众多冤魂,拥挤悲戚,于半空中恋恋不去——即便去,亦不知去向哪里。
想到这里,姜荴泪流满面。
烛九阴半闭立目,亦发出低鸣哀叹,仿似为自己的无意之伤自愧,又像是对众生悲惨流离哀悯长涕。
“女娲娘娘说,你会拯救他们,拯救所有的人。”姜荴哭着说。
烛九阴微微闭目,天色骤暗,再次睁起眼睛时,瞳目之中是当年站在女娲身边的那株回魂草的精魂。
此情此景,让烛九阴再无法安眠长睡。它紧闭牙关,上下齿轻轻一锉,唇边两颗雪白的龙齿悄然落地,落地之后,倏忽之间变成姜荴拇指大小。
姜荴擦干眼泪,低身将它们拾起,捧在双手里,递到烛九阴面前。烛九阴以脸颊轻轻触回她的一只手。
“这颗是给我的吗?”姜荴问道。
烛九阴轻轻点头,并将额头缓缓伸至姜荴面前。
姜荴明白了,另一颗,是烛九阴自己的。
姜荴将另一颗贴在烛九阴的眉间,只见那颗雪白的龙齿闪出闪电般的光芒,一下子隐进了烛九阴的额头。
就在那颗龙齿隐嵌于烛九阴的额头眉间处时,烛九阴露出地面的身体如一副被卸下的盔甲颓然萎于地,又消于地下。
姜荴缓缓抬起头,烛九阴的精魂悬于半空之中,那是一个经历万年却依然年轻的青年模样。
“姜荴,你的原神为回魂草的精魂,千载万世永不消熄,这颗龙齿,你带在身边,总有一天,会有它的用处。”烛九阴的精魂说道,“我此番来,虽然是因为人间再次出现动荡,我却也因此铸成过错;于是我此番去,用尽几世轮回,来弥补我的过失,如果你愿意,可凭不死之身助我。”
姜荴突然明白了为何自己一直这样向往世间,哪怕它比自己想象得更加凶恶,更加变幻莫测,人们也比自己想象得更加复杂,甚至丑陋——“烛龙上神!我明白了!”姜荴望着即将消隐的烛九阴的精魂急急说道:“虽然万事万物皆有因果,可此因为彼果,彼果为此因,几生几世轮轮回回,因果交杂,百姓众生,实在不该执于因果莫辨的混沌之中,于苦海中沉迷啊!”
烛九阴的精魂露出隐约的笑,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。
7
姜荴看着手中那颗龙齿。这龙齿两边各有一个小的齿尖,正中的齿尖则更长更尖。
它并不骇人。作为远古之神,作为所有龙的祖先,烛九阴从来没有作过恶,从来不食任何——这世间,岂是仅有人与动物是有生命的?一草,一木,皆有灵性。
它的牙齿,从来不曾沾染任何生命。因此莹白洁净。
姜荴从衣裙上扯下细布条,细心绑住两边的尖齿,固定好后,将这颗龙齿戴在脖颈处。
她抬头,仍见一些宫人的鬼魂默默前行。她追随而去。
不知走了多久,亦不知走了多远,仿佛走过了整个世间,又仿佛只在片刻之间,姜荴只觉恍恍惚惚之间来到一处荒暗之地。
此处有一座简陋的楼亭,漆黑的山门空阔如宇,古意苍茫,向山门深处望去,无穷无尽,无沿无边,令人心生恐惧。山门上有一块血锈般的横匾,上面镌刻着三个大字:鬼门关。
那鬼门关前排列着十八个罚恶刑鬼,个个花颜色绿,张牙舞爪,姿态狰狞。关侧古树荫蔽,雀鸦聒噪,星寒月凉,极为阴森恐怖。
尽管众鬼魂已经脱离了肉身,心中依然满含嗔念怨恨,亦有惊惧胆怯。开始有人絮絮而泣,不愿入那鬼门关,意欲原路转返。十八个恶鬼扔出铁索,将鬼魂们套住,强拖进那鬼门关。被拖住的鬼魂开始哀涕悲嚎,仿若身临巨险之中,此去将遭受无限苦痛,永不得解脱。
偶有逃脱的鬼魂,那十八恶鬼亦不追捕。阳寿尽后,必进鬼门关方可入轮回,若是不肯,待七七四十九天后,那些逃脱的鬼魂便成为孤魂野鬼,日夜在阳间受尽凄风苦雨,永远不得投生。
“你们个个满心悲怨,怕是受得刑后戾气更加浓重,要你们忘你们偏不忘,只有那心无挂碍者方得轮回新生;要你们不要作恶偏要作恶——你们这种样子,千生万世永陷轮回之苦,生生世世的爱恨情仇将永远跟随,次次尝尽人间苦痛。”那十八恶鬼之首说道。
听闻此话,那些被铁索套住的鬼魂哭得更加绝望——如此悲惨,活着与死了,又有何区别?
那十八恶鬼见到姜荴,个个无动于衷,它们知道,眼前这人,本不是人,那古老而神性的精魂,可不是它们有权束缚的。
见眼前这些鬼魂生前多舛,受尽人间之苦,死后却又如此悲惨煎熬,生生世世难解苦难,姜荴不由得心中一沉。
她走进那鬼门关,眼前是一条漫长无边的黄沙土路,风扬沙起,一片昏暗。姜荴知道,这是黄泉路。
她决定不再继续向前走了,一路走来,她都未见那烛九阴的精魂。她转身走出鬼门关,重回人间。她要将人间各处访遍,寻到那个人,寻到那个拥有烛九阴精魂的人。
8
秦朝秦始皇时期。会稽郡,吴县,范家庄。
范家庄有一文弱书生,名叫范喜良,自小父母双亡,靠代写信笺与卖诗为生。
因为家境贫寒,范喜良每日清晨都会在庄外一片沙土地上以树枝代笔练字,冬写三九,夏写三伏,从来未曾懈怠过。
也是因为家境贫寒,且手无缚鸡之力,不事耕作,没有人家愿意把女儿嫁与他。因此直到二十岁上,范喜良也不曾娶妻。
那范喜良也如痴了一般,阅遍古籍,练得一手好字,一直勤学不止,对男女之事也从未上过心。
那年春日,范喜良与往常一样来到庄外那片沙地,执树枝边吟诗边书写。他写得专注入神,甚至不曾觉察有一女子已经悄然走到自己身边。
“原来你在这里。”突然有人开腔说道。
正在凝神作诗的范喜良被吓了一跳,侧身转头。
是一个年纪大约十六七岁的女子。五官清秀,黑发如瀑,算不上美貌,身穿霜色的短糯衫与长裙,独留长长垂下的艾绿色的腰带,倒显得格外素雅安静。
范喜良马上低头作揖。抬头之时,却发现这女子一直看着自己。
“写得一手好字。”女子看着范喜良说道,眼睛却没有看着沙地上的篆字。
“姑娘过奖了。”范喜良又深深一揖,抬头问道:“姑娘……怎么认识我范喜良?”
女子低眼淡淡一笑,反问道:“你可曾见过我?”
“未曾见过……虽未曾见过,却觉得姑娘有几分面熟,倒像在哪里见过一般。”范喜良说道。
女子这下倒是真笑了,说道:“既然你都未曾见过我,我又怎能认得范生你呢?”
范喜良有些不解,说道:“这倒奇怪了,既然姑娘未曾见过我,又怎知我叫范喜良?”
女子说:“我又什么时候说过我知道你的名字呢?明明是范生自己将名字告诉小女子的。”
范喜良一想,还真是,那女子说的第一句话,明明是“原来你在这里”。
范喜良有些恍惚,说道:“既然你我未曾见过,我又怎会觉得姑娘面熟呢?”
女子收起笑容,目光望着范喜良的眉间,说道:“也许是在梦中,也许是在前世,谁又说得清呢?”然后又低头说道:“原来你果然是那心无挂碍之人。”
这些话更令范喜良不解了,却又不知如何发问,于是只能再次作揖,说道:“敢问姑娘芳名?”
“姜荴。”女子坦然说道。
“难怪姑娘与众不同,连名字都这样别有意味。”范喜良说道。
此后那姑娘日日出现在范喜良练字的地方。一个是青年才俊,一个是清秀女子,月余之后,那女子竟随范喜良回到简陋的家中,每日里为他缝补做饭。
庄上人都知道,那文弱的书生范喜良竟然讨得一个不知来处的女子,有好事之人问起范喜良,他便憨厚地回答道:“上天安排,梦中相见,得此贤妻。”
人人皆哂笑范喜良,这回答算得什么回答呢?
只是那范喜良之妻为人温厚婉淑,待人诚挚谦恭,并且这女子竟然有着颇为高超的医术,庄中若有人生了难医之病,只消用了女子给的野草,不日便会痊愈。
人们不得不开始对范喜良的话有些相信了,梦中得此女子,非仙即神。于是范家庄上上下下皆称呼她为孟姜女。
9
姜荴并不知道范喜良此生究竟有何意味。她只是循迹而来,她认得隐于他眉间的那枚龙齿。
每当夜深人静,姜荴都会轻轻抚触着身边男人的脸。他熟睡,他鼻息均匀,他眉间深藏的龙齿,会发出只有姜荴见得到的隐约光亮。
眼前这个成为自己夫君的人,对前世已然全无记忆了。他待她极诚极真,以双眼,以温唇,以对她身体绵长细腻的占有,以夜夜相拥而眠。
时日久了,姜荴甚至觉得,原来人间的日子可以这样安稳,纵然食粗粮裹布衣,她愿意以回魂草之力来解人们疾病之苦;人们善良友好,也愿意常常接济他们夫妇一些自家做的食物。
每日里范喜良依然雷打不劝地到庄外沙地上练字,写信卖文;姜荴则在家里缝补浆洗,将那本来破陋的房屋打理得温暖舒适。
夫妻恩爱,邻里和睦。如此这样,姜荴甚至忘记了自己本是女娲殿中的一株回魂草,忘记了范喜良本是那心怀悲悯的烛九阴。她甚至觉得范喜良就是范喜良,自己就是孟姜女。
人人都说做神做仙好,即使位高如远古上神,开天辟地,拯救苍生,又哪里有这夫妇深情二人真心相守来得踏实温暖?
陶碗配粗粮粥,草檐配木床,一如田野配稻麦,江边芦苇配夕阳。
范喜良好奇姜荴的来处,亦好奇她颈间从不肯摘下的尖齿挂饰。
那尖齿看似尖锐,实则圆润,通身莹白,甚是奇妙,倒不像是野兽的牙齿。范喜良多次将它捧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。姜荴便眼含笑意地看着他,她知道他早已经忘记了当年武王伐纣时的所有事情,他的这一生,宛如初生的婴儿,不知来处,亦无意探究。
“这究竟是何物呢?”范喜良问道。
“夫君,此物你也有。”姜荴回答。
“荴儿说笑了。我一介书生,何来这种看似猎获而来的兽齿呢?”范喜良说。
姜荴低眉一笑,说道:“都说书生憨愚,倒是没有说错。你是我的夫君,我的可不便就是你的?”
那范喜良方才明白姜荴话中之意,轻放下那枚龙齿,将双手绕过姜荴腰后,解开后面的绑绳,姜荴那缃色的肚兜滑落下来。范喜良将头深深埋在姜荴的双乳之间,久久不肯抬头。
“那么它们也是我的。”他喃喃地说。
姜荴不说话,用手臂将范喜良的头揽在怀中,手指反复摩挲着他的头发,耳垂。
她觉得,从远古到此时,那么漫长的时间,如今在当下,竟然都恍然如同一场大梦。伏羲与女娲交合,人类繁衍,天塌地陷,女娲补天,商纣王初时英勇,末时残虐荒淫,黄妃惨死,周武王姬发大败纣王后,连那些无辜的媵妾都不肯放过,此后诸侯割据,战乱频仍,民不聊生……
人间如此动荡,求死容易求生难,人们又是为了什么,甘愿生生世世陷于轮回之中?其实只不过是从泥潭掉入火炕而已——只为眼下这一刻的温存与安稳,或是只为寻得一个终生可托的良人?
当然,对于过去种种,纵然姜荴心中有万分感慨,也猜不到此后的每一天,每一年,每一世。
这样简单和静的生活,持续了三年。
10
三年之后,范家庄所有的青壮年,都被抓去修筑长城。
范家庄顿时处处都是妇孺的愁哭之声,岂止是范家庄,这国家的每一处,都是如此。
秦始皇统一中国之后,他心中只有两个愿望。
一是他必须巩固自己的地位,加强秦朝的统治,如此才能千秋万代;一是他极度渴望长生不老,只有这样,他才能成为万世皇帝。
为了实现这两个愿望,秦始皇开始专制统治,焚书坑儒,以禁锢百姓思想;他开始修筑长城,以防止游牧民族匈奴的入侵;同时他还请方士炼丹,每日服用丹药以求不老,还派人到处寻仙问道。
秦始皇的这两个愿望,让百姓叫苦不迭,生存倍加困艰。若是能如同从前一样苟生,尽管贫穷,人们也甘愿贫穷。谁知那秦始皇一声令下,全国青壮年都必须到北方修筑长城。
消息传来,姜荴心中一阵惊慌,与那来抓壮丁的兵士说:“我夫君只是一介书生,从来不务农事,怕是不符合要求。”
兵士才不管这些,只要是男人,就必须带走,不容任何人反对,哪怕你痛哭相求,哪怕你长跪不起。
兵士们个个手执叉戟,生硬拉拽。不去?可以,那么当场斩杀。活与亡之间,没有人愿意选择后者,只要活着,便有家人团圆的希望,从此以后,男人们在北方边塞日夜修筑长城,艰辛劳累,女人们则在家日夜盼望,从天明到入夜,从寒冬到盛夏。
姜荴与其他妇人并无区别,时刻牵挂夫君。此时她方知为人最苦之一,便是那情,紧紧相系互相惦念却天各一方的情。
话说那范喜良随着众人到达北方之后,才知道修筑长城工程之浩大。
虽然春秋战国时期因为互相防守,各国已经修筑了长城,但毕竟长度短,坚固度弱,因此对长城的连接和修缮也是非常残酷的劳役。
开采山石,将巨石磨平,艰难搬运,极为耗力耗时。每日里两餐粗食,早起晚睡,披星戴月,无一刻可歇闲,稍有懈怠,便是换来一顿斥骂鞭打。
那范喜良自幼不曾做过体力活,无论动作还是力气,都比不上其他农人,因此挨打受骂成了家常便饭,不出半年,便已经面黄肌瘦,百病缠身。
范喜良心中哀痛悲凉,此种感受,深入骨髓,如影相随。
他知道,此生二十余载,却已然到了绝望的尽头。这种绝望,是四顾壮阔的苍茫,是如同蝼蚁一般随时可以死去的生命,是虽然活着却必须承受无尽的苦劳与折磨,日复一日,无边无际,直至死去。
此番感受,若是说来自自身的虚弱与疾病,莫不说来自万千服役农人与自己同样的悲惨境遇。那秦始皇专横冷暴,虽说全国青壮年都必须修筑长城,实则连上了年纪的老人也不放过。
这些老人无法承受如此强度的劳动,很快就会死去。也许昨天你还见他在艰难凿石,今天就已经被兵士拖着扔到了荒郊,甚至连荒郊都觉得远,而随便浅埋在长城之下。
劳苦一生,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,都不会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死法。形容枯槁,衣不蔽体,死时已然没有了人的样子。
何止是这些老人,多少青壮年劳累致死,家中父母与妻儿,依然在遥遥相盼。此种揪心情状,令范喜良的心极为伤情哀绝。
念及妻子荴儿,便会念及所有无所依靠的老人女人和孩子。范喜良不明白,世上究竟有无不苦之人?
古来即战争不断,那些意欲称王之人,视百姓之命如草芥,只为争那寸尺疆土。待到天下归一,为巩固政权,又制定各种严苛的条例来约束百性,即使如此,尚能苟且而活。
然而又有谁能想到,没有死于战争的人,却死于自己所顺从臣服的国君之手。如此大的国家,不要说死一人,哪怕死万人,都不值一提。
那么,历来的国君苦是不苦?
且不说成王败寇,即便跃为一国之君,日日锦衣玉食,权力无上,也是没有一天不患得患失,怕失去疆土,渴望长生,欲念缠身,日夜不断——如此看来,该是无人不苦。
生苦,病苦,死亦苦;爱苦,离苦,爱而相离,更苦。
每每想到此,范喜良便如同失去支撑一般,生出悬崖尽头般的绝望。生有时,别有时,死有时,唯幸福转瞬即逝,唯相聚可盼却不可得。
相伴三年,郎情妾意,原本以为此生如古树青山般长相依,却未曾想到昨日仿若在眼前,未来却归于永不相见的流离。
熬过了盛夏,范喜良终是没能逃过北方寒酷的冬天。
北方的冬天来得早,仿佛一夜之间大地冰封,万物枯绝。万里寒风肆虐,雪花飘飞,那已经修筑好的长城,绵延万里,仿一条披着雪白鳞片的巨龙,坚固而生硬,无情而沉默。
当人们发现死去的范喜良时,他的身体早已僵硬。
范喜良坐靠于长城边,睁着双眼。那双眼迷茫而无望,仿佛此生不甘又无解。没有人为他流泪,这样的事情大家早已经司空见惯,谁都不知道下一个是否就轮到了自己。
于是范喜良与那些死在长城之下的男人一样,被兵士们拖拽着,冷漠而又随意地扔在长城边。
·未完待续·
婆娑
词/曲/唱:安九
女子:他说,来世,定会骑白马,披红褂,像当年那样来接我。
佛:大闹三途川,私倒孟婆汤,可曾为你换来,你所想要的?
女子:一切随缘,能得自在。
犹记得前世烟雨里你眼角的怜惜
我为你缝长褂布衣你为我挽发髻
乱世里那半生流离未能与你老去
如今奈何桥唱一曲我在此等你
倒了孟婆汤拜菩提固守前世回忆
怀抱着这一方清虚我已无悲无喜
冥界一隅回望天际谁在轻声叹息
百年的光阴等花期可否再见你
我悄悄返人间从湖堤到山巅
找寻那张熟悉的脸只为看一眼
却见你在城垣伴那如花美眷
桃红柳绿的河岸边似你我当年
你正与她喜结连理誓言一字一句
我却恍见前世欢愉你我郎情妾意
若我留在此时此地你是否会想起
前世你说若我故去来世你还娶
如今你眼角的怜惜却落在她额际
丝竹奏一段长相忆曲终我泪几滴
人世如同白驹过隙何处来何处去
在阳间听这段俗曲却参悟了禅机
我回到了佛前讲述人间所见
佛说一切皆是痴念放下也是缘
你已是百年前过往一段云烟
我愿意用忘却成全来生再相见
来到奈何桥边端起孟婆半碗
一刹那前世的缠绵历历在眼前
隔世的灯火几阑珊谁在踏乐翩然
又是谁站在小河畔回首看不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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