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血灵芝
清明前后,正是雨水充沛的时节。陆点雪从南郡回到宛月城,青衫的下摆已经粘上了星星泥点,一双鞋也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。
捕快沈飞斜靠在城墙根,嘴里叼着一根草茎,腰间挂着一把弯刀,神色怏怏地看着从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。
近日来一直追查的破棺盗尸案毫无头绪,对方听闻风吹草动便将伸出来的手断得干干净净,沈飞领着手下兄弟奔波数日也没有查到蛛丝马迹,心里不禁有些气恼。
待他看到一个背着药篓的年轻男子进城的时候,一双眸子突然亮了起来,远远地就举起了自己的手。
“点雪,怎地去了那么久?”沈飞冲上去,不由分说摘下了陆点雪身后的药篓,背在自己身上。
“走!鸿福楼,哥给你接风洗尘!”
三杯两盏淡酒下肚,陆点雪神思尚且清明,脸皮却已是红了一片。他摆手推掉沈飞递过来的酒盏,摇道:“不喝了,多了误事。”
沈飞将酒盏放下,从怀中摸出了一个木盒,又从陆点雪的对面挪到他的旁边,神神秘秘地将木盒放在桌子上。
陆点雪打了个酒嗝儿,乜着眼问他:“什么玩意儿?神神秘秘的。”
沈飞压低声音,凑到他耳边说道:“血灵芝。”
血灵芝!
陆点雪打了个激灵,胸腔里的酒化作蒸汽从鼻孔里喷出,登时清醒了一半。
沈飞在一旁笑得见牙不见眼:“这可是我去城北朱家村查案的时候,从一个药材贩子的手中抢来的。一家村民在迁坟的时候发现的,红灿灿的两朵灵芝,看一眼都感觉能延年益寿。”
转而又向地上啐了一口唾沫,骂道:“那药材贩子,忒奸诈!欺负那家村民不识货,居然想用三百文的价格购买!被我呵斥一顿,溜走了,哈哈哈。”
陆点雪拿起木盒里边的血灵芝看了看,又送到鼻子下仔细闻了闻,眉头一皱,又不动声色地拿远了。
沈飞还在一旁聒噪:“我听说这血灵芝滋养大补,常人服用能平白增添几十年的功力,是也不是?”
陆点雪另一半的酒也醒了,他将手中的东西扔回木盒,捏着鼻子说道:“增添功力是不可能的了,倒是能让你白日飞升。”
沈飞惊叫道:“我哩乖乖,这么厉害!”
陆点雪翻了个白眼:“假的!”
他用筷子指着血灵芝,像是指着一口痰一样说道:“这个不是血灵芝,这是棺花灵芝,也叫棺材菌,它虽不是大毒之物,却也是长在棺材上的污秽之物,最好的用途,就是晒干了拿去烧火。”
又喃喃自语道:“怎会和赤灵芝长得如此相似?”
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沈飞,后者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兴奋。
陆点雪接着说:“你说你是在城北朱家村的一位村民手中买来的?”
沈飞如梦初醒,点了一下头:“哦,对!”
“那就更不可能是血灵芝了,你口中说的能延年益寿,滋养大补的叫赤灵芝,一般生长在南郡温暖湿润,水汽氤氲的地方,多见于南郡相思树下。这东西闻着有一股尸气,又是在迁坟途中发现的,是棺花灵芝无疑了。”
趁着店小二不注意,陆点雪将刚才和“血灵芝”触碰过的筷子朝着窗外的方向掷去。筷子“铮”地一声,钉在了树干上。
他觑着眼问道:“你花了多少钱啊?”
沈飞脸上灿灿的,支支吾吾地说道:“也不多,就三两银子……”
“三两银子还不多!你抓一个月的犯人也就四两银子。”陆点雪喝了一口茶,润了润嗓子继续吼道,“放眼这宛月城,你的武艺也是数一数二的,怎还这般贪心,就算那血灵芝能让人功力大增,甫一问世就会被江湖人士夺走,还能落到你一个小小的捕快手中?”
“我哪有那般贪心,我这一身武艺皆是你爹爹所传授,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?”沈飞辩解道,“虽然不能在江湖上横着走,可在这宛月城抓几个蟊贼还是绰绰有余的!”
他话音又软了下来,嘟囔道:“我身强力壮的,干的又是刀口舔血的营生,有无寿可延还是两说。倒是你,自小体弱,也就一手暗器功夫耍的好,日后碰到强手,我怕你吃亏。”
他话没说完,陆点雪已然明了,沈飞身为捕快,岂会轻易被人骗去,如今大半个月的银两打了水漂,深究下去,最后也只能落在了“关心则乱”四个字上。
陆点雪拱手道:“你要是真疼我,以后就别拉着我随你去查案了。我又不是我爹,生前在府衙任仵作,我是游医,让病患知道我时常在府衙的停尸房逗留,哪个还来找我问诊?”
沈飞叹气,闷闷地又喝了一盏酒。
陆点雪见他神色怏怏,有意将话头岔开:“可怜这两朵棺花灵芝,在暗无天日的棺材板上长了二十年,最后还是被挖出来,曝尸荒野。”
沈飞的筷子险些拿不稳,惊奇问道:“什么二十年,这是一座刚满三年的新坟。还有,这东西不是长在棺材板上,而是长在那具白骨之上!”
《杏林本草》有载:棺花灵芝,阴秽之物,五年为褐,十年为黑,又十年为红。不入十二经,用之慎慎。
两匹快马在泥泞的道路上飞驰,远方的斜阳在一天的霏霏阴雨之后露出了脸。
“今日天色已晚,明日再去不可吗?”
沈飞对着旁边的人大声喊到,马速太快,也不知旁边的人听到了没有?
陆点雪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,斩钉截铁地说道:“不行!今晚就要去!若那东西不是棺花灵芝,也必是棺花灵芝的异种!和赤灵芝长得如此相似,医典又没有记载,若是日后杏林同道不慎拿去救人,如何是好!还是早日弄清楚它的习性喜好,载入医典的好。”
陆点雪说完,不再言语,只扬手甩了一下马鞭,御马前行。
沈飞也不再说话,只紧紧地缀在他后边。
二人到了城北朱家村,下马前行,在浅浅的暮色里往墓地走去。
今年雨水格外足,几个在低洼处的坟墓涌上了齐脚腕的水,墓主的后人急忙迁坟,生怕惹来先人的不悦。
二人走进墓地,这里的几个坟墓已经被迁走,只留下几个尚未被填埋的坑突兀地留在地面上,里边还有一洼水。沈飞辨别了一下方位,用手指着一处土坑:“就是那个。”
陆点雪上前细瞧,土坑里零星地散落着几片未烧尽的纸钱,除此之外,就剩下一块半尺长的木板。
木板已经腐朽不堪,轻轻捏在手里就碎掉了。
陆点雪捻了捻手指上的木屑,眉头一皱。
沈飞从后边走过来,看着余下的木板说道:“这家人确实不富裕,这棺材木板用的是最便宜的柳木。”
柳木埋在潮湿的地下极易腐朽,三年的时间足够让棺材和泥土融为一体了。看来,那两朵棺花灵芝确实不是长在棺材板上,而是如沈飞所言,长在那具尸骨之上。
可问题是,一个刚埋进土里三年的尸首,是如何长出需要二十年的时间才能长成的红色灵芝的?
陆点雪对沈飞说道:“走吧,明日我带着那两朵劳什子去拜访一下杏林前辈,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。”
二人不再言语,策马从来时的路飞奔而去。
几颗星子半死不活地挂在天上,奄奄一息地闪烁着亮光。
御马夜驰,穿过这片山道,再有十里路就到回城的官道上了。沈飞突然一揪缰绳,低声说道:“前方有人。”那马颇有灵性,前蹄高高举起,又轻轻落下,没有发出一句嘶鸣。
陆点雪也拽着缰绳停了下来,举目朝着远处看去,只见几个人扛着家伙,鬼鬼祟祟地朝着山坡爬去。
沈飞近日来查的破棺盗尸断了线索,急得焦头烂额,看到有人大晚上结伴朝着山坡走去,额头上的青筋不由得蹦上一蹦。
他翻身下马,借着夜色的遮掩悄悄地向那几条人影走去。陆点雪也从马背上跳了下来,紧紧地跟在他后边。
后山上遍植松柏,只因这里是一片风水极好的墓地,宛月城里的富贵人家逝去的先人,大多数都埋在这片墓地。
那几条人影不偏不斜,径直走到一座修得颇为精巧的坟墓旁,活动了几下手腕就开始弯腰挖起来。
陆点雪飞身上树,借着树枝的遮掩往下瞧,沈飞紧挨在他的旁边,咬牙切齿地看着底下的人忙来忙去。
陆点雪看了看地势,努力地回忆着什么,犹豫地问道:“这是彭家小公子的坟?”
沈飞的刀刚抽出几指宽,就被陆点雪强压着送了回去:“再看看,别打草惊蛇。”
为首的是一个虎背男子,站在一旁望风,一边低声催促同伙:“最近风声紧,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,谁要是敢掉链子,我就在他身上种下货!”
其余几人连声称是,手中的铁锹飞舞地更加迅速,一锹又一锹的泥土被送上来,一具保存完好的棺材被挖了出来。
几人拿出绳索将棺材栓牢,合力将其抬下山去,只余留两个人将翻出来的泥土重新翻进墓地里。
二人悄悄跟着抬棺队伍的后边,走的全是崎岖不堪的小路,羊肠一般,七曲八折,等到陆点雪醒过神来,那队伍已经抬着彭樾的棺材进了一出院落内。
写着“义庄”两个大字的牌匾破破烂烂地挂着,在夜风的吹拂下更显得摇摇欲坠。
陆点雪看着义庄里边亮起来的灯光,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。
彭家在宛月城无人不知,无人不晓,原因有二。
其一,是彭家那常人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财;其二,便是如今被提及时人人都要叹惋一声的彭三公子。
彭夫人是江湖镖师之女,彪悍泼辣,有了孩子之后稍稍露显温婉之色,但训斥起孩子时候的狠劲让彭老爷颇感牙疼,彭大和彭二便是在父亲的溺爱和母亲的棍棒之下长大的,长得玉树兰芝,谦和有礼。
唯有彭三长至十三岁也没有挨过彭夫人一巴掌。
彭三早产,生来体弱,从小便是在药罐子里长大的,全家人将其看护得如同夜明珠一般,含在嘴里也不是,捧在手里也不是。
彭三六岁那年,随兄长一同参加海棠诗会,以一句“偷得梨蕊三分白,借得梅花一缕魂”而惊艳四座。陆点雪还记得那日诗会散场,彭三是被自家二哥放在脖子上驮回去的。陆点雪坐诊于医馆,百忙中朝外扫了一眼,就看到那孩子欢喜表情后掩藏的病色。
面色少华,神气不足,不是长久之相。
三年前夏至时节,陆点雪自南郡参加杏林大会回来,进城所遇之人皆是叹惋神色,一打听才知道彭三小公子彭樾去世了。
陆点雪虽见多了生死,此时却也为那个少年才俊感到惋惜,附和着周围人骂了两句贼老天便回去了。
谁知第二日,更让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。沈飞在外奔波了几个时辰,满头大汗地到医馆灌了两碗水又匆匆出去了,只留下了一句:“彭樾的尸身不见了。”
停灵三日,今日原本就是彭三的下葬之日,尸身却不见了!彭老爷哭得肝肠寸断,彭夫人手持双剑,带着娘家人将城门围住,一家一家地搜查。
搜查了两日,不见丝毫蛛丝马迹,好像这人世间从未有过彭三这个人一样。沈飞手下的人和镖局的人起了冲突,互相指责对方拖后腿。
一边人骂对方是蠹虫,光吃不干事。一边人骂对方是野路子,就知道瞎嚷嚷。
正在双方要拔刀相见的时候,有衙役传来消息,说是有一老农赶着牛车,载着彭小公子的棺材进了城。
沈飞等人赶到时,县令和彭夫人各站一边,围着中间的老农。此时已经入了暑,隔着厚厚的棺材,沈飞闻到了一股让人紧皱眉头的味道——腐烂的尸臭味。
老农身如筛糠,又是个哑巴,县令耐着性子问出了满头汗,那老农也只会啊啊乱叫,手里乱比划着。
彭夫人披散着头发,赤红着双眼,瞧着那老农,突然发了狠,将那老农刺了个通透。
县令骇得跌坐在地上,指着彭夫人骂了句:“刁妇!”一句话未说完,便被彭夫人啐了一口。
县令看着扬长而去的彭家人,涨红了脖子。他是宛月城的父母官,向来受人崇敬,如今当着自己的子民跌了这么大的脸面,焉能不气恼?
奈何彭家家大业大,背后又有江湖势力,县令回到府衙,将沈飞为首的一众捕快衙役通通数落了一顿,拂袖而去。
自此,这件案子由府衙转至彭家人自己手中,听闻那镖局将江湖上的仇人杀了个遍,也没有找到盗取彭三小公子尸首的人。
陆点雪在心中将这段往事回忆完,那棺材又被抬起来,从院中转移到屋内。
几个身材高大的持剑人从屋内窜出来,目光如鹰隼一般巡视着黑夜,身后的门也随着“吱哑”一声关上了。
二人趁着几个持剑人轮换之际,飞身从树上疾射而出,轻轻地落在房顶上。沈飞附身揭开几片瓦,陆点雪将头凑上去,瞧着屋内的动静。
黑黢黢的,只有几只蜡烛笼罩着一片渗人的亮光。一个人手持工具,已经将棺材上的木楔撬开,向上把棺材盖推向一边,那人就退往黑暗中。
一个身穿皂色衣袍的中年男子手持油灯走到棺材边,举着油灯便向里边望去。陆点雪在上边瞧着,待看清棺材里的景象时,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。
阴森白骨上边长了几朵血红色的灵芝,细数下来居然有五朵。白骨的双肩、膝盖处各有一朵,还有一朵长在了白骨的心口,在油灯的照耀下,闪烁着妖异的红光。
陆点雪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,那中年男子早将油灯放在棺材上,两手并用把灵芝挖了出来。
灵芝根部带出了彭三的几根骨头,被他随手捋下,丢进了棺材内。彭樾原本整齐的尸身此时已经凌乱参差,惨不忍睹。
沈飞在旁“咦”了一声,低声说道:“此人便是前几日遇到的药材贩子。”
药材贩子,棺花灵芝,被偷取的尸体,刚满三年的新坟,重重线索在二人脑海里飘荡。
陆点雪眼前一亮,如一道金光闪过天边,所有的疑问在这一刻豁然贯通,真相已然清晰明了。
沈飞一拍脑袋:“奶奶的,先将人抓到,再慢慢审讯。”
陆点雪摇头,对方人多势众不说,像这样的案子,背后必然有一个组织谋划着种种行动,一旦此时出手,溜走一两个人走漏风声,背后的人就会像壁虎断尾一样,龟缩回去。
二人悄悄离开,又于夜半时分带领一众彭家护院前来。彭夫人听闻自家老幺的坟被人挖开,气得吐了血,彭老爷抱住昏过去的老妻也哭死过去。
沈飞一声令下,早就急不可耐的彭家人如虎狼一般冲进义庄,将几个持剑人和抬棺人剁成了肉泥,那中年男子被抓住的时候,怀里还抱着木箱,里边盛着从彭三身上采下来的灵芝。
陆点雪在药堂忙活了一天,暮色森森的时候沈飞来了,神色狰狞,显然是被气的了。
陆点雪倒了一杯药茶于他,问道:“怎么了,可是没有审出来?”
沈飞摇头,欲言又止,半晌才恨恨说道:“人心,竟能肮脏到这般地步!”
赤灵芝这样的珍贵药材,对生长的环境极为挑剔,年份足的灵芝更是可遇不可求,不少收购药材的人一辈子都见不到一次品相极好的灵芝。
那药材贩子后边有一江湖组织,专门从事于虚假药材的行业,将一些寻常之物冒充成珍贵的药材贩卖到别处,以此敛财。名为药材商,实是下作狼!
而棺花灵芝便是他们手中经营的一种,可是棺花灵芝长得实在是太慢了,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下,他们将手伸向了刚死之人的尸身。
以尸身为媒,腐肉为田,在上边种下棺花灵芝的种子,三年就能得到成色极好的灵芝,巧的是,被尸身养出来的棺花灵芝和赤灵芝极为相似,被他们拿去当做赤灵芝贩卖。
三年前,这帮人来到宛月城,挑选刚死之人进行“撒种”,城北朱家村村民便是第一批被“撒种”的人。
正要离去的时候,彭三夭折了。他们认为从小在药罐子里长大的彭三体内药力充沛,是上好的“药田”,冒着极大的风险将彭三的尸体偷走,确保“撒种”成功之后雇了一名哑巴老农将彭三送回,只说是一具空棺,送至城门口自有人前去接应。
三年后,灵芝成熟,这帮人又来了。只是没料到今年的宛月城雨水格外地充沛,几个还没来得及下手的坟茔被人迁走,露出了里边的棺花灵芝。
棺花灵芝被沈飞误打误撞买去,对于他们来说那就是损失了一朵赤灵芝!心急之下又将缩回去的手伸出来,冒着风险将彭三的坟提前挖开,这一次,却被捕快抓了个正着。
县令和彭家人联合起来,动用了府衙和江湖的力量暗访三个月,最终将背后的组织挖了出来。这个充满血腥味的组织,也像前几天被陆点雪焚烧的棺花灵芝一样,消失在火光之中。
陆点雪看着逐渐化为灰烬的棺花灵芝,突然觉得这东西和人心相比,也没那么肮脏。
肮脏不过人心。
END作者简介:
昂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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